《红楼梦》中的晴雯在端午节为何要撕扇子?

发表时间: 2023-06-22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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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古典小说中,节日往往成为揭示人物命运、推动剧情发展的特殊时间刻度。《红楼梦》里写到很多节日,这些节日中,当然少不了端午节。端午节又叫端阳节,是我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及现当代诸多作品中都记叙过表现端午节风俗的鲜活场景,而《红楼梦》里的端午节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贾母亲拈香清虚观》。作者/(清)孙温,现藏旅顺博物馆

端午赐礼与“金玉良缘”

曹雪芹第一次在《红楼梦》里提到端午节是在第二十四回,贾宝玉的本家侄子贾芸为了能在贾府内谋得一点差事,从倪二那借来十五两银子买了冰片和麝香,在端午节前拿来孝敬王熙凤,贾芸对凤姐说道:“往年间我还见婶子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呢,别说今年贵妃宫中,就是这个端阳节下,不用说这些香料自然是比往常加上十倍去的。”此时,“凤姐正是要办端阳的节礼,采买香料药饵的时节,忽见贾芸如此一来,听这一篇话,心下又是得意又是欢喜,便命丰儿:‘接过芸哥儿的来,送了家去,交给平儿’”。

冰片、麝香等都具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络、散结止痛等作用,既可作香料,也可入丸药。端午节后天气即转热,时疫易生,蛇虫出动,正宜配好香料、备好药丸。贾芸送礼,将一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小人物形象展现出来。以王熙凤的身价,竟被十五两银子如此容易地收买,原因不在于这点钱,而是贾芸这笔钱花得十分巧妙,送礼送在刀刃上。当时贾家正需要大量的冰片和麝香。每年端午节,这两样都是紧俏商品不好买。冰片麝香给了王熙凤,凤姐送人也好,或者融入官中报销,这些东西的价值极可能翻倍,就不是十五两银子了。加之贾芸抓住凤姐心理,一番话赞得非常得体且又不显得夸饰做作,让凤姐心里十分受用,自然得到了王熙凤的青睐,使他在贾府里谋得了监种花木的差事。

《红楼梦》中第二次写端午节是在第二十八回,贾府的大小姐元春升贤德妃后,蒙圣恩省亲,让贾府着实风光了一回。临端午节,贾元春便安排宫中的夏太监向娘家人下了一道旨意“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同时还“颁赏”了端午节礼。作为皇宫贵妃、荣府长女的元春,她赐给荣府的这份端午节礼物,还是花了点心思的。

贾母作为贾府金字塔尖的人物,身份最为尊贵,她的端午节礼单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香如意一个,玛瑙枕一个,有六样之多。接下来是少了玛瑙枕的“五样礼”,是贾政、王夫人和薛姨妈的;收到“四样礼”的是宝玉和宝钗(少了香如意),李纨和凤姐得到的赏赐则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收到“两样礼”(只有宫扇和香珠)的是黛玉和其他“三春”。

(从左至右)雕鹤纹长方形紫金锭佩、紫金 锭朝珠、基本款锭子药,现藏故宫博物院

元春赏赐这些物品,都是适用于端午时节的实用物品。贾母独有的玛瑙枕是古代石枕的一种。玛瑙是一种玉髓矿石,性辛、味寒、无毒,具有药用价值。经常用玛瑙枕头,有利于凉血明目、促进睡眠之功效。宫扇,又叫团扇。过了端午,就是盛夏,精美的团扇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降温神器。红麝香珠是用麝香加上其他配料做成的红色珠子。早在宋代,宫廷中就将香珠作为夏令时节消夏避暑之物。麝香是雄性香獐身体器官的分泌物,因特有的香气而被运用在香料的制作中。麝香不但有香气,还有“驱邪避秽”的作用,相当于雄黄酒以及艾草,有如现代的蚊香,都起到驱除蚊虫、祛避暑气的作用。宝钗向来不喜欢佩戴首饰,红麝香珠一来,她却戴上了,因为这不是首饰,而是辟邪防暑之物。

元妃送给李纨、凤姐两位嫂嫂的礼物是“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锭子药,即做成锭子形状的药物,就是将几味中药材磨成细粉,再添加适当的粘合剂制作而成。锭子药最主要的功能是避暑、除潮、解毒等。清朝皇宫里,每年都要制作锭子药,甚至锭子药的赏赐还被当成年例定下来。李纨和凤姐都是有小孩子的人,小孩子比较容易生病,锭子药应该是必不可少的常备之物。宝玉和宝钗所得的“凤尾罗”是一种丝织品,也就是丝织布料,其特点是穿在身上有清凉之感。“芙蓉簟”是一种凉席,夏天祛暑专用。凤尾罗衾常指鸳鸯被,再加上芙蓉的寓意,这两件礼物同时赐给宝、钗,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姻缘的意思。

薛宝钗(张莉饰)褪下红麝串给贾宝玉看。来源/1987版电视剧《红楼梦》

元春的端午赐礼,让贾宝玉喜不自胜,但一看给他的礼物与薛宝钗的一样,给林黛玉的却不同,不禁有些疑问:别是传错了吧。心思细敏的黛玉也暗中伤心:“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宝玉得知没错,就让小丫头将礼物给林姑娘拿去,“爱什么留下什么”,有意表示对此安排的等闲视之。林姑娘原封不动退了回来,“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罢。”寥寥一语,证明敏感的黛玉也接收到了某种信息,正烦恼着。有观点认为贾元春是通过这种方式,对象征宝、钗婚姻的“金玉良缘”投赞成票。还有人认为,元春颁赐的端午节礼,宝、黛、钗和三春姐妹应该都是一样的。只是颁下来的时候,到了王夫人和薛姨妈手中时,私自做了手脚,从而形成贾元春支持金玉良缘的假象。

清虚观打醮

贾元春在送端午节礼时,还派太监给贾府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五月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打醮,是道教的重要科仪,是民众宗教信仰的重要仪式。打醮并不仅限于端午节,却是端午节祈福的重要活动之一。

据乾隆时期成书的《帝京岁时纪胜》记载:“京俗五月不迁居,不糊窗槅,名之曰恶五月。以艾叶贴窗牖,谓之解厄。五月多不剃头,恐妨舅氏。”这种“恶五月”的观念在清代深入民心。京师人士至五月初一其实就已经进入端阳,避恶、除邪的活动就已开始。《红楼梦》记载了贾府端午节的种种避邪祈福活动,最突出的则是清虚观打醮。

醮,按《说文解字》的注释,是指古代青年人在成人的冠礼上的一种简单的仪式,长辈给晚辈斟酒,晚辈不用礼让。唐代以后,打醮二字就专指道士、和尚为禳除灾祸而设的道场。民众普遍将通过道士、和尚为媒介与鬼神沟通的祭奠活动称之为“醮”,道士为人设坛念经祈祷叫“作醮”“设醮”“建醮”,打醮则是俗称。宋以后,从帝王到士庶之家,请道士举行醮仪都很普遍。醮之科仪甚多,有太平清醮、功德醮、寿醮、火醮、虫醮、保福醮、瘟疫醮等。其内容覆盖了百姓生活的各个方面,表达了民众多方面的信仰需求。元春“打平安醮”即为一种祈福消灾的醮仪。

《红楼梦》详细描绘了贾府打醮的活动。虽然作者没有详细记叙打醮的科仪,却通过“神前拈戏”预示贾府命运盛衰。此时的贾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打醮既是贾府沐浴皇恩与富贵荣华的展示活动,也体现元妃与贾母等对贾府福泽绵延的期盼。在元春省亲中,小说作者通过元春点戏,将贾府即将衰败的命运已作了预示。而端午节打醮活动,则通过神前所拈之戏《白蛇传》《满床笏》《南柯梦》暗示贾府由兴起到极盛到最终败落的过程。《白蛇传》全名《汉高祖斩白蛇》,演的是刘邦醉斩阻道白蛇的故事。此戏象征起身微贱而后至极“贵”,这暗示贾府之“兴”。《满床笏》又名《十醋记》,演唐朝郭子仪“七子八婿,富贵寿考”的故事。此戏暗示贾府之“盛”。所以贾母一听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可是当贾母听第三出戏名《南柯梦》时,便不言语了。《南柯梦》系汤显祖“临川四梦”之一,取材于唐人李公佐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写淳于棼梦入大槐安国,因功拜相,荣华富贵,后获罪流放。此戏预示着贾府最后的衰败,它的“兴”与“盛”都不过是南柯一梦。这三出戏文暗示贾府由盛转衰的必然趋势,在打醮活动甚至整个《红楼梦》叙事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张道士观玉送麒麟》。作者/(清)孙温,现藏旅顺博物馆

清虚观打醮过程中,张道士的提亲将宝玉的婚事正式提出,加剧了贾宝玉、林黛玉的心理负担。也是在清虚观,贾宝玉得到几乎与史湘云一模一样的金麒麟,这更惹得林黛玉大为不高兴。正是端午节礼物、提亲以及金麒麟的出现,使得林黛玉与贾宝玉“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二人的爱情由此进入了误会、纠葛阶段。因此,打平安醮事件也无形中推进了宝黛爱情故事情节的展开与发展。

《红楼梦》非常善于利用传统节庆活动来暗示贾府的命运盛衰。比如,贾府的盛世光景、甄家的败亡以及贾家的“家亡人散”都在元宵节,而端午节打醮活动便埋下了贾府衰败的伏笔。

宝玉“倒霉的一天”

故事推进到端午节前一天,这一天宝玉的“霉事”不断。由于打醮一事引起的余波,一早宝黛又开始闹别扭。张道士给宝玉提亲,宝玉得了个金麒麟,宝玉不自在,黛玉也不快活,两人又都互相试探,不肯说出心事。就是这一次,贾宝玉听闻黛玉说“我死了”后第一次说“你死了,我作和尚!”这样关系两人命运结局的谶语。他前脚好不容易刚把林黛玉哄好,后脚一句话又把薛宝钗给得罪了。宝玉看到宝钗,就问她怎么不去听戏,宝钗说自己怕热,看了两出,就找个由头回来了。谁料贾宝玉听后冷不防地来一句,“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宝钗平时温文尔雅、大度随和,此刻却“不由得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然后借机讽刺了宝玉一句:“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这时小丫头靛儿来找扇子,宝钗借机大发脾气。

惹怒宝钗,讨个没趣。贾宝玉之后又溜去母亲房中,王夫人在午睡,好像睡着了。宝玉趁这个机会,就开始和金钏儿开起了玩笑。他先拿出一颗香雪润金丹给金钏儿,金钏儿也没有避嫌,就顺口含了。宝玉看金钏儿含了这金丹,越发地胆大了,居然对金钏儿说:“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吧。”金钏儿推辞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没想到这段话偏偏被王夫人听到了,盛怒之下,一巴掌扇到金钏儿脸上,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暴怒之下,王夫人叫玉钏儿喊了她们母亲来,将金钏儿撵了回去。

《椿龄画蔷痴及局外》。作者/(清)孙温,现藏旅顺博物馆

调戏金钏儿被王夫人抓包,导致金钏儿被打,宝玉则一溜烟跑回大观园。刚到蔷薇花架,就听到有哽咽之声,他发现有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拿着簪子在地下抠土,一边抠一边流泪。这个女孩正是贾府戏班中曾在元春省亲时技惊四座的旦角龄官,她因与贾蔷的恋情而一个人在这里伤春悲秋。宝玉日后的“各人各得眼泪”的情悟,最早的启发,应该就是这一回的“龄官画蔷”。

遇到了流泪画蔷的伤心人龄官,估计宝玉的情绪更加低落,而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让宝玉浑身都被淋湿,这更让他恼火。到怡红院,把门都“拍的门山响”,依然没人开门。平日轮不到袭人这样的大丫鬟去开门,偏偏今日因为下雨,大家都在廊下玩笑,也没想到这时候宝玉会冒雨回来。贾宝玉此时一整天的怨气积蓄在心中,抬起一脚就将袭人踹翻在地。袭人夜间洗澡时,发现肋上青了碗大一块,夜间更是吐出一口血来。

王夫人的“女儿宴”

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宝玉见宝钗淡淡的,也不和他说话,自知是昨儿的原故。王夫人见宝玉没精打彩,也只当是金钏儿昨日之事,他没好意思的,越发不理他。林黛玉见宝玉懒懒的,只当是他因为得罪了宝钗的原故,心中不自在,形容也就懒懒的。凤姐昨日晚间王夫人就告诉了他宝玉金钏儿的事,知道王夫人不自在,自己如何敢说笑,也就随着王夫人的气色行事,更觉淡淡的。贾迎春姊妹见众人无意思,也都无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

这一回,小说终于开始正面描写端午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蒲”就是菖蒲,“艾”就是香艾,将蒲艾插在门上,蕴含着驱邪、避邪的意思。“虎符”是用绫罗布帛等制成的小老虎形状的一种饰品,端午节这天,人们把虎符戴在孩子们的手臂上,用来避邪护身。“赏午”是在端午节的中午饮雄黄酒,吃桑葚、粽子,欣赏石榴花等。除这些外,这一段还暗含着一个端午的习俗。

端午节又称女儿节,明代沈榜《宛署杂记》云:“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宛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妍。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端午节要接已出嫁的女儿回门避瘟,称之为“躲午”。到清朝,这一风俗已演变成了欢乐的“女儿节”,已婚的女子回娘家探亲,未婚的女子则打扮得美丽动人。王夫人把暂住在他们家的薛姨妈请来,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就拿王夫人这儿当娘家。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也应该回娘家“躲午”的,她回不去,也到王夫人这儿来了。

很可惜,历来喜欢热闹的荣国府,由于“金钏昨日之事”,在王夫人的“女儿宴”上,气氛很沉闷。王夫人对儿子宝玉也没有好脸色。因为贾府没有好好欢度这个节日,所以“喜聚不喜散”的贾宝玉才“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偏生晴雯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上,将股子跌折”,若在平时,宝玉也不会计较,此时晴雯就成了倒霉的出气筒了。宝玉随口发泄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此时若换做袭人、麝月等其余丫头或许就顺着宝玉的口气,认个错或者顾左右而言它,就遮掩过去了。偏偏晴雯是块暴炭,立马反唇相讥:“二爷近来气大的很 ,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 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宝玉听了这话,“气得浑身乱战”,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后来袭人也被拉入战团,越闹越凶,直到林黛玉走来,用一句玩笑,止住了这场“战争”:“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宝玉和袭人嗤的一笑。这才解了围。

明黄色缎地平金银彩绣五毒活计,清,现藏故宫博物院

夜晚,贾宝玉从外面吃酒回来,为了哄晴雯开心,便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结果晴雯说,我最喜欢撕扇子,听撕烂时的声音。宝玉倒是爽快,便把扇子给了晴雯,然后又拿了麝月的扇子,也给晴雯撕着玩,这似乎还意犹未尽,还想让多拿几把来撕,宝玉笑道:“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几把扇子能值几何!”晴雯见状也是就借坡下驴,说自己累了。这一段不愉快,至此画上了句号。宝玉这个端午节的一切郁闷和不快,似乎也在晴雯撕扇声中得到宣泄和补偿。

端午节作者花大量笔墨写晴雯撕扇,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这件事最能突出“风流灵巧招人怨”的晴雯之个性,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晴雯虽然是下人,但是却极具傲气和反抗精神,但在那样的社会中,反抗只能意味着悲惨的结局。当抄检大观园的时候,袭人等人只听任他们搜检,但是晴雯却“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而且痛骂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这样公然的反抗和个性,无疑会遭到报复。所以当晴雯“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还被硬从炕上拉下来,撵出了大观园,一人凄凄惨惨地死在姑舅哥哥家外间的土炕上。

晴雯(张静林饰)撕扇。来源/1987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有学者认为,作者特意把这个故事安排在端午,以揭示出晴雯的悲剧乃是“寿夭多因毁谤生”。《红楼梦》第七十八回,贾宝玉为祭奠晴雯而模仿屈原的《离骚》撰写了情文并茂的《芙蓉女儿诔》。通篇《芙蓉女儿诔》,无论从内涵到形式,绝似千古绝唱的《离骚》。因此,曹雪芹正是借用了“恶月恶日”及“屈原纪念日”这两个有关端午节起源的说法,将其生平遭遇与屈原作了隐而不显的比拟。(李文凤:《〈红楼梦〉中的端午节与晴雯之屈死》)

贾府的这个端午节,实在是过得极不平常。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一书中说,中国作家喜欢把节日“视为人类与天地鬼神相对话,与神话传说信仰娱乐相交织的时间纽结”,来发挥“独特的时间刻度”的叙事作用。作者为何把这些冲突安排在端午节前后,正如前文所述,在古人眼里,端午节并不是什么良辰吉日,而是需要倍加小心和回避的“毒日”“恶日”。在端午节前后,宝玉前前后后遇到一大堆倒霉的事儿,还真是在走“背字”。另外,端午又叫“女儿节”或“端午女儿节”。“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立志为闺阁女子立传的曹雪芹或许借端午节这个特殊节日描绘或暗示几位红楼女性的命运。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作者/(清)孙温,现藏旅顺博物馆

参考资料:

彭利芝《元春“打平安醮”逗漏了什么——兼与刘心武先生商榷》《五月榴花照眼明》;

李文凤《〈红楼梦〉 中的端午节与晴雯之屈死》;

翁敏华《贾宝玉生于端午考论》;

戴萦袅《微观红楼梦》;

朱松山《红楼梦中的节令风习考》


来源:《国家人文历史》2023年2月上

作者:黄金生

编辑:邓汝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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